逃不脱的姻缘

唐朝有个文人叫韦固。韦固年少的时候，聪明好学，经常到村外河边去背诵诗书。
    那年初夏时节的一天晚上，明月当空，夜风轻拂，韦固又坐在门前的树下读书。读了一会儿，他又来到了村外的河边，准备背诵白天学过的诗词。当他走到河堤，正想在那块人称 “卧牛石”的大石头上坐下时，忽然看见河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白发老人。他还看到老人在月光下翻阅一本书，一边看，一边用一根红线把身边拳头大小的两块石头系在一起，而且老人一边拴石头，一边口中念念有词。韦固看见这情景后感到非常奇怪，就悄悄地走上前去，问道：“老伯伯，你系这些石头干什么？”老人看了看韦固，慈祥地说：“我在给当婚的人牵线呢！系在一起的红线，叫婚姻结。”韦固不明白，便说：“老伯伯，婚姻结是什么？”

    老人说：“无路不通天，无道难成仙；人间成婚人，仅靠一红线。”老人吟完，接着说：“我拴住的这一对一对的石头，就是世上一对一对的夫妻呀！”韦固好奇地问：“那我也有妻子吗？”老人说：“当然有啊。”韦固急忙问：“那我的妻子是谁呢？”老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小石头，说：“她就是你的妻子。”韦固说：“能知道她是谁吗？”老人拿起那个石头，笑笑说：“本来不能告诉你，既然你问起，就跟你说了吧。她呀，就是村东头看菜园子的女孩儿。”韦固一听很生气，心想，我以为我将来的妻子是谁呢，原来是村东头看菜园子的小女孩子。丫头，头上两条黄毛辫，人又瘦又小，家里又穷，经常穿得破破烂烂的，我可不要。他心里不乐意，就拿过老人手里的石头一下扔到河滩上，又朝老人说：“老伯伯，你牵的啥线哟！我可不要她，你再给我换一个吧。”
    老人看到韦固将石头给扔了，不高兴地说：“岂有此理头一遭，胡搅乱缠扰月老；板上钉钉已成定，人间婚配缘是宝！”老头拾起那个小石头摆好，说：“你扔了也没用，想换更是不可能的，这是天定的，到啥时候也不能变。”韦固再三请求老人，可老人不再理他了，只顾在地上找石头拴婚姻结。韦固无法，只好回家去。由于心情不好，走路时不小心被绊倒了，还摔伤了腿。这时韦固一惊，醒了，四周看看，发现自已还在门前的树下坐着，原来刚才是做了个梦。
    想到梦中的情景，韦固心里不高兴，一夜没睡好，心里总是会想到村子东头那个又穷又瘦又小的女孩子。这个样子的人，将来要做他的妻子，倘若事儿成真，他就要倒霉一辈子。老头说不要不成，那怎么办呢？想来想去，突然他脑子发热，冒出个怪念头：不如想个法子，让她出意外，要不就想个法子害死她算了。只要她一死，将来就得换个人做我妻子了。
    第二天早晨，韦固就往村东头菜园跑去，想找那女孩子。刚到村东头，他就看见瘦女孩子正在地边挖野菜呢，韦固看看旁边没有人，正是好机会，就拾了一块石头向女孩子砸过去。女孩猝不及防，“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韦固也吓得拔腿就跑。跑了一阵，韦固知道自已打死人了，不敢回家，便朝村外跑去，逃往外乡去了。
    韦固离开家乡后，东躲西藏，先在朋友家住了一些日子，最后跑到外地一个做药材生意的亲戚家，在人家的药房里当了小伙计。韦固就这样一边想法子维持生活，一边用功读书。近十年光景过去了，韦固的学业有了很大的进步，还入了当地的县学，考取了秀才，有了功名学籍。又过了两年，遇上了开科取士，韦固在亲戚的资助下，上京参加了科考，竟然中了进士，后来还做了翰林大学士。由于他年轻英俊，又有文采，给他提亲的人非常多，但对于那些被保媒的对象，韦固没有发现一个称心如意的。
    一天，有个姓季的同年邀他相聚饮酒。饭毕跟他闲聊，当问及他的婚姻情况时，韦固说：“半生飘泊客，廿年功名成；人生路既顺，当思家国梦；桃有成双意，李无相伴情；十万瑶池女，不适韦家姓。”
    季同年听了韦固的吟诗，叹息一声，说：“我理解韦年兄的无奈，不过，老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稍稍停了片刻，忽然又说，“我想起一事，前几天，我认识一个张员外，他有个外甥女，姓薛，那真是生得十分美貌，聪明贤惠，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时正在选婿，听说选了好多个对象，也都不中意。韦年兄才貌俱佳，何不去试试。”韦固听了心里不由一动，说：“探探路，见见人，也好啊。”
    季同年就去拜访张员外，说了来意。张员外也听说过韦固，只是这种事，要外甥女自已看中了才行，于是沉吟一会便说：“明天是初七，也罢，后天请韦学士到我家后花园中饮酒赏花，到时再作定夺。”季同年回来把张员外的心思对韦固说了，韦固知道张员外是想让他与薛小姐见上一面再说，心想这样也好。
第3天，韦固到张员外家作客。饮罢酒，张员外同韦固边谈诗词，边走向花园赏花。这时，薛小姐与丫环正在花园中赏花作对，边走边吟诗，与韦固迎面走来。
    韦固看见张员外的外甥女果然美貌出众，而且声音清脆，举止之中透出一种高雅的气质，心里十分喜欢，痴痴地向她张望。姑娘看韦固仪表堂堂，心里也有几分爱意。这时，薛小姐看见一只蝴蝶从身边飞过，便拿过丫环手中的一个团扇，向前一挥，大声说：“团扇扑蝶，一高一低很难达成。”韦固知道是在考他，便对道：“神笔著书，万是万非最易传世。”
    薛小姐又说：“雾含晨野，山影朦胧还欲睡。”韦固道：“春绿淮北，柳丝婀娜似思春。”薛小姐一听韦固的对子，似乎言有所指，有点不好意思，双颊微红，向韦固娇柔一笑，转身便走：“公子请便。”韦固拱手一揖道：“小姐慢行。”
    张员外看在眼里，知道 “有戏”，喜在心上，当下托媒人定了婚事，选了吉期。到了大喜的日子，张员外家张灯结彩，大摆酒宴，韦固将小姐娶到府上。洞房花烛夜，韦固细细端详爱妻，越看越欢喜。忽然，他发现她额角发鬓处有一块小疤，就问她是怎么回事。小姐面露忧伤，说：“此事不提也罢。”韦固说：“到底为何，请告诉为夫，莫让我担忧啊。”小姐看了韦固一眼，叹惜一声，道：“阳春四月天气长，村姑提篮度春荒；非是人间亲情浓，官帽山上唱冤枉！”韦固听了妻子的吟诗，摇摇头，表示不太明白。薛小姐说：“小时候，我家里穷，有一天，我正在菜园里拾菜，不知哪个野小子为甚事撒野，打了我额角一石头，致我头破血流，因此留下了这个疤痕。”
    韦固听后，心里一动，吃惊不小，又问薛小姐是如何到了舅舅家的。薛小姐说：“当初，我被那颗石头打伤后，晕死在地上，幸而我爹路过及时发现，将我抱回家包扎伤口进行抢救，直到中午我才被救醒。此后父亲为了给我治伤医疾，就起早贪黑到山上挖药材赚钱。一天，他在山崖上挖淮参时，不幸从山崖上掉下来，摔成重伤，不久就去世了。想想可怜的父亲，为了救我，竟然命归黄泉。当时，若不是父亲倾力相救，那冤死的就是我了。爹离去后，我与母亲无依无靠，常遭遇邻村恶棍的欺侮。有一回那恶棍趁天黑，在我家门外放了一袋红薯，次日竟以此为由敲诈我们偷了他家的东西，要我们赔款10两银子。我和娘坚决不服输，那恶棍得不到好处不罢休，多次上门骚扰，还放狗咬伤了我娘的腿。我们无法在原地居住，只好弃家来投奔舅舅。不久，舅舅全家来京城做生意，生意十分兴隆，就定居下来。可是，3年后，我母亲也去世了，舅舅待我如亲生，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还请来先生教我读书习字，我才有今日之小成绩。”
  韦固听后，心里十分难过，低头道：“无端落日坠山尖，人间是非有前缘；幽幽冥冥一十载，前度仇家赎罪还！”吟完，便跪在薛小姐面前说：“罪过啊！当初，用石子打伤你的人，就是我呀！少小顽劣，不知高低深浅，差点酿成大患，韦固罪该万死啊！”于是就把如何在梦中遇见月下老人的事儿和老人说的话全告诉了妻子。
    薛小姐听了，也吃了一惊，仔细看了跪倒在地上的韦固一番，想不到当年伤她的人，就是如今的夫君。他想起了早死的爹，心里一阵难过，就转过身不想理他了。韦固看到薛小姐伤心的样子，也很惭愧，就“啪”“啪”“啪”打了自已3个耳光，并向天起誓说自已当年年少无知，做下那样的愚蠢事儿，真是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过后真是悔不当初，请小姐谅解。他发誓今后会用一生的行动来爱护她，照顾她，以赎当年无知所犯的罪恶，如有食言，必遭天谴！并说如果薛小姐不肯原谅他，他就一直跪着不起来。
    薛小姐心想，你当年突发奇想，随心所欲做下那样的愚蠢事，还间接地害了我的爹，罪有应得！你愿意跪，就好好地跪着吧。便到里间卧榻上伤感去了。后来夜深了，慢慢地就睡着了。次日早晨醒来，薛小姐见韦固还歪歪斜斜地跪在地上，疲惫不堪的样子，想到昨晚他真诚地对天起了誓，还整整跪了一夜，可见他真是悔不当初。何况，他勇于承认错误，事情也相隔多年，就是打死他也于事无补了，又加上韦固已经追悔莫及，苦苦请求原谅，得饶人处且饶人。想到这儿，薛小姐也就不再计较，给了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韦固见薛小姐原谅了他，真是如获大赦，便 “咚咚咚”地磕了3个响头作谢，这才爬了起来。此时韦固完全相信了月下老人的话：人间婚配缘是宝，缘分是拆不散的！是啊！转了多少圈，到头来还是娶了她。只是没想到，女大十八变，当年的黄毛丫头，历经磨难，辗转迁徙，变成了貌美如花的大家小姐了，而且还这样通情达理！韦固叹道：“真是 ‘万众世人百条路，千里姻缘一线牵。’命中注定你是我的另一半。今生我若不善待你，老天都不会答应哟。”
    从此往后，韦固与薛小姐相敬如宾，生活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