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儿童文学网 作者：兰雪花
第六章 谁种的花儿最美好？ 讲完课，图洛林和朗克给孩子们发放一个个小布袋，里面是各类花卉的种子。“从现在开始，大家要好好劳动。”他们说，“谁种的花最美谁就可以吃到最香的甜果。” 孩子们十分雀跃，欢天喜地去拿水桶、小铁锹等工具在划给自己的小块草地上播下花种。唯独蒙蒙动也不动。花精小妹妹眨巴着一双亮澄澄的雪青色眼睛——正如高山草甸上绿绒蒿注（1）的独特色泽——招呼他：“小哥哥，快动手啊。你不想吃甜果吗？”蒙蒙很鄙夷地回答：“我妈妈说啦，没知识的人才去干种地这种脏活儿呢。”花精小妹妹很诧异：“你说什么啊？我们王国所有人都种花，这可好玩啦！比游戏还好玩，真的！”蒙蒙不为所动，小妹妹就自己走了。 图洛林和朗克跑来跑去指导孩子们怎么锄地、怎么浇水，根本顾不上看管蒙蒙。蒙蒙很无聊地站在一边，旁观小花精们热火朝天的劳动。蒙蒙惊讶地发现，这些花种萌发迅速，几滴水洒上去，嫩芽就钻出了土，接着展叶、伸长、增肥、抽枝，很快就孕育了花蕾，看着花蕾一圈圈膨大，孩子们欢呼不已。他们相互观察，聚精会神地守护花苞层层弹放。整个过程就像电影放快镜头一般。初绽的花冠学习向日葵咕噜噜转动花盘，风一吹就点头哈腰“咯咯”笑，招呼着小主人，小花精们叽里呱啦跟自己的花交流一会，又浇浇水撒撒肥，再去种另一棵。不久，每个孩子的自留地都开满了琳琅满目高矮参差的鲜花。 “呖呖－咕咕”天空传来啁啾的鸣叫，一群鸟儿扑腾扑腾飞进花园，落在孩子们头上、肩上。紧接着，四面跑来很多动物：兔子、猫咪、小狗、刺猬、斑马、火鸡，甚至还有大象、花豹、犀牛、狮子……天啦！蒙蒙吓得两腿发软，这怎么回事啊？救命啊！ 花精孩子们却毫不惊慌，甚至张开双臂迎向动物，抱抱这个，亲亲那个，欢声笑语，热闹极了。小鸟在孩子们头上盘旋，有哪个孩子热出了汗，就飞过去用翅膀为他扇风。其他动物帮孩子或者衔花种，或者拖工具，或者打洞，忙得不亦乐乎。 盛开的花儿喝足餐水后做伸展运动，东摇西摆，晃晃叶，踢踢腿，随即花芯里“出溜出溜”冒出一个个水果状的各种形块。羚羊“咩咩”呼唤小主人过来采摘，飞鸟叼着网兜跟在身边，孩子们一边摘一边喂动物们吃。这些果子一定十分美味，所有的动物吃得舔嘴吐舌，开心地蹦来跳去，连狮子都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而大象的鼻子还会剥果皮呢。 蒙蒙惊奇地看着在他印象中异常凶猛的野兽居然跟花精玩在一起，不时伸出鼻子在孩子们身上摩来蹭去，十分亲昵。有只豹妈妈慵懒地卧在草丛中，看着自己七个小崽依偎在孩子怀里，小崽伸出舌头舔孩子的脸和手，小孩把甜果咬成碎块喂它们。豹妈妈喉咙中呼出呵呵的低音，眼神散发出温和慈祥的柔光。不远的草地上，大象正用长鼻子举起几个小孩开空中翻滚列车呢，甚而将孩子抛向高空又接住，引起尖叫一片。周围更多的孩子翘首以盼，跃跃欲试。 蒙蒙羡慕得眼睛发直，他也想玩。可是，没有动物过来找他，因为他无所事事地待在一边，没有鲜花也没有甜果，才没有动物理睬他呢！他灵机一动，悄悄走到最近的小花圃，它的小主人正忙着跟几只雄狮较劲摔跤，蒙蒙乘其不备，伸手去抓花茎身边刚掉下的鲜果。手还没触到果子，果子竟噔一下缩进土里，然后从枝叶另一边重新冒出头。蒙蒙又去摘另一个，它也梭地钻进土，第三个，第四个，依然不成功。蒙蒙急的去抓花枝，枝条唰地避开，柔柔的花冠歪过头，轻盈的花瓣斜瞥着蒙蒙，花心里亮晶晶的水珠闪他一个白眼，那样子似乎在轻蔑地说：“哼，我又不是你种的。”蒙蒙很感没趣，悻悻地走开。 “休息啦！吃饭啦！”图洛林和朗克叔叔大声呼喊，“大家互相交换甜果，看谁种的最香最美。”孩子们并排坐在草地上吃彼此的果子，每个果子颜色、形状、味道都不一样，大家仔细品尝，逐一评价。 “小哥哥，过来坐啊。”花精小妹妹又热情向他招手，“我叫小欣，你呢？”蒙蒙其实也饿了，但他抹不过面子，哼了一声鼻孔朝天。小欣过来拉他袖子，说：“虽然你没种鲜花没有收获，但是我们花精都特别愿意拿出自己的东西跟人分享。”这句话蒙蒙不爱听，他一把扯回衣袖，骄傲地说：“我才不稀罕呢！”因为用力过猛，小欣一个踉跄摔到地上，他征了一下，想去扶她起来但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花精孩子们都生气了，纷纷说：“人类男孩真可恶，欺负女孩！我们都不理睬他，不跟他玩！”动物们也跺脚摔尾，冲他“嗬嗬”吼叫。图洛林和朗克赶忙去安抚众人。 一名花精男孩过来扶起小欣，瞪他一眼。说句公道话，蒙蒙并没有欺负女孩的意思，只是他从小独来独往，课下少有机会跟同学一起玩，当然不可能知道男孩女孩之间的力量悬殊，更不知道怎么跟女孩相处。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红着脸不啃声。 就这样，蒙蒙独自坐在草地上，眼巴巴地偷望甜果，又饿又渴，心情好失落。这时，一只小猫颠儿颠儿跑来，把嘴里衔着的一个小盘子放在他脚边，盘里放着色彩各异的好几样甜果。“喵呜，喵呜。”小猫似乎在招呼蒙蒙：“吃啊吃啊。”蒙蒙看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他，赶快拿起一块甜果就啃。 多么美味香醇的甜果啊，比人类最好的果园中栽培出来的更肥满多汁，如蛋黄一般酥软，比蜂蜜还要甘甜！ 蒙蒙开心地露出微笑，抱起小猫使劲亲它，突然听到猫咪说起了人话：“蒙恩雨，让你吃你就吃啊，你不怕这些果子有毒吗？” 蒙恩雨手里半块甜果惊愕掉落：“你是贝贝？你也到这里来了？你……你怎么说起人话来了？” 贝贝喵喵叫着：“这有什么稀奇的？”它学着朗克叔叔的口气不屑地说，“你只是个小学生，大千世界，不懂的东西还多着呢！” 换成过去，听到宠物猫都敢这么训他，蒙蒙早气得跳八丈高了！但此时此刻已被大家孤立的他，很想能有个伴儿跟他说说话，于是顾不得贝贝的语气，讨好地对贝贝说：“难怪刚才看见你时觉得好眼熟，你也是被花精抓到这里来的吗？” 贝贝“呸”了一声，说：“别拿我跟你比好不好？你是被抓来受教育的，我是被请来治病疗养的。对了，我刚刚问你呢——你吃我给你的甜果，不怕是有毒的吗？” “怎么会呢？”蒙蒙还想讨好，“咱们是一家人呢，你是我在这儿唯一的亲人和朋友，你不会拿有毒的果子害我。” “谁跟你是一家人啊？”贝贝鼻子一哼，说，“你以前可从来没当我是亲人，经常踢我打我欺负我！我离家那天说了要报仇的，你没听到？”贝贝还酸溜溜故意拖长语气说：“不过我得感谢你，要不是你那天重重摔我，我怎么会被接来花精国牧场疗养呢？那我就看不到往常那么骄傲得意的你，现在这孤零零可怜兮兮的样子啰——” 蒙蒙打小对动物就很冷酷没爱心，他想起过去对贝贝做的种种坏事，红着脸不敢吭声。昔日在人类世界的学校，成绩往往是评判孩子的唯一标准，蒙蒙成绩好、知识广泛，老师们对他一向是青睐有加、赞不绝口，谁敢说他坏话他就告老师，而老师通常不分青红皂白维护“好学生”，所以他从来没想过反省自己。不料在花精国，“优秀学生”失去了“魅力”，没人偏爱；如今他被宠物猫批评奚落，连反驳的“勇气”都没了。 “不管怎么讲，你也是我家养的宠物猫，爸爸妈妈从你出生就把你抱回来了。”蒙蒙说，“你就算报仇也不会想毒死我。” “喵呜，你父母养育之恩我当然没忘。”猫咪是善良的小动物，贝贝被蒙蒙的“亲情牌”一下就攻陷了，“他们对我真的很好，所以我确实不想毒死你。但是你必须向我真诚道歉，不然，我就丢下你一个人，再不给你甜果吃了。” 天啦，这怎么可以？要知道蒙蒙在家长缺席、仗势老师袒护、长辈赞美的成长过程中，从未对任何朋友说过一句“对不起”，现在居然叫他向一只猫咪道歉，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虽然此刻贝贝是这里唯一的依靠，他不能失去这唯一的朋友。） “连一声‘对不起’都不愿意讲！”贝贝生气地尖声说，“告诉你吧，水果没有毒，但是，我在水果里洒了尿。” “啊！”蒙蒙大叫一声，跑到水沟边哇哇呕吐起来，吐啊吐啊，恨不得连胃黏膜都一起吐出来。然后四肢摊开趴在草地喃喃自语：“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猫咪贝贝吓坏了，急忙跑过来连声说：“我骗你的，我没洒尿！” “我不信，你说你要报仇的，这种方法最好了。”蒙蒙有气无力地说，“好恶心啊！不行，我还得吐，必须吐……” 贝贝说：“你别吐了，我真没骗你！从前我是很想报仇，但来到花精国后，我的想法就改变了，不想报仇了。” “为什么？” “因为花精们告诉我报仇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不会让我心灵得到医治和平安，只会让我的仇恨和痛苦更加深。”贝贝严肃地说，“我不想永远活在痛苦中，所以只能按照花精们的教导，学习宽恕。况且，我也欺负过你。” “你什么时候欺负我了？”蒙蒙诧异小猫还能欺负人类。 “喵！”贝贝得意的捻捻胡子，说：“你们人类真无知，自以为天下唯我独尊，动植物都是软弱好欺的。其实我们动植物天生一家，联合起来人类才不是对手呢!你不记得每次你走草地或者穿小树林就频繁被各种荆棘扎吗？是我找它们报复你的。” “草地和树丛里本来就有各种带针刺的植物，被扎很正常嘛。”蒙蒙不相信猫咪能跟荆棘交流。 “那么，那些经常砸在你脑袋上的各种果实呢？也很正常吗？还有，你在钢琴教室是不是总感觉背后有人推你？” “这个？”蒙蒙惊诧万分，“是那盆绿萝？！” 贝贝点点头，说：“那盆绿萝是咱家送给钢琴老师的，你忘了？我跟它从小就要好，它藤条那么粗，伸出几根偷袭你简直是小菜一碟。” 蒙蒙彻底目瞪口呆！贝贝继续说：“所以，你和我都有错，半斤八两，我也不是一只完美的好猫咪，我也需要向你道歉。” “别，别！”蒙蒙感到很窘迫。 “其实我一开始是想来道歉的。”贝贝满脸认真，“可是一看见你，我那小鸡肚肠的老毛病就犯了，非要捉弄你一番。唉，我又错了！”“现在，”贝贝郑重其事地大声说，“我正式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们是一家人！” “这个……嗯……其实……”蒙蒙结结巴巴、吞吞吐吐，“我……我觉得……其实嘛，我应该向你道歉，这个，对……对……对不起……”说完，他不由得长长舒一口气。 劳动时间又开始了，贝贝给蒙蒙衔来种子，示意他种下去。不过蒙蒙从来没有干过活儿，笨手笨脚弄得一团糟，他又不愿请花精叔叔帮忙，所以啊，一朵花都没有开。第二次休息时，仍然靠贝贝给他弄来甜果。因为累了，这次的甜果感觉味道更鲜美，香气在他舌尖久久回旋。蒙蒙忍不住正待三下五除二一扫而光，忽然看见花精叔叔图洛林站在不远处笑着看他，贝贝瞅见图洛林，“喵”一声扑向叔叔怀中。蒙蒙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花精叔叔安排的，贝贝是花精叔叔的间谍，来诱导他认罪道歉的，可恶！ 蒙蒙吐出刚咬了一口的甜果，其他的也远远扔开，他傲气地挺直胸脯背对叔叔，深怕被花精们掌握了自己的“弱点”。可恶的花精把他这位精英少年抓来又是受审又是劳动教育，现在还用甜果引诱他向别人低头说道歉话，他可不能向花精认输！ “我不稀罕，不稀罕！休想我去向花精乞和！我跟花精可不是一家人！”他愤愤地对自己说。贝贝“喵喵”直叫，蒙蒙坚决不理睬！ 日影偏斜，天起了凉风，雨点淅淅沥沥洒入草场，越下越大。孩子们跑到大象群中，在大象宽阔的胸膛下躲雨。蒙蒙不愿过去，直到大雨把他淋成了落汤鸡，他在寒风里直打哆嗦。究竟去躲雨还是继续护卫面子？蒙蒙坐在草地上犹豫不决。岂料这时，图洛林叔叔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果然凉快，难怪你不去躲雨。”他笑着对蒙蒙说，“瞧那帮小小孩一下雨就躲，咱堂堂男子汉的怎么能像他们那样娇气呢对不对？”说着拍拍蒙蒙肩膀，双臂猛力外挥，仰面大吼一声：“让大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呵呵呵，蒙蒙被逗乐了。 雨很快停了，一头大象走到他们身边，鼻子一扬。蒙蒙吓一跳，以为要抽他。“别担心，阿米从来不伤人。”图洛林按住蒙蒙的双肩，扭头对大象说，“阿米，我知道你又想玩吹风机的游戏了。”阿米甩甩长鼻子，“扑扑扑”，一股暖暖的气流将图洛林和蒙蒙罩在中间，暖风烘干了他们的湿衣服和头发。阿米得意地踏着舞步，长鼻子晃来荡去，梭梭串腾的暖流烘得蒙蒙全身麻酥酥的，他好像被人挠痒痒一样咯咯笑不停直往图洛林叔叔身后藏。 图洛林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长圆形橙黄色、肉肥肥厚厚的果子，塞到蒙蒙手心，说：“刚才看你不吃花蕊甜果，怕是你不适应花精国食品的口味，我专门给你拿来了人类的食物。” “我们人类的食物？”蒙蒙狐疑地接过来，问：“这是什么，没见过？” 图洛林拍拍脑袋，说：“我忘了，你来自中国北方，没有吃过原产非洲的伊拉克蜜枣注（2），不过你可以尝尝，它不仅味美可口，而且营养丰富，住地中海和红海边的人类都特别喜欢吃这个。” 蒙蒙迟疑地把果子放进嘴里，果肉酥融绵软、甜而不腻、越嚼越筋道，吃完了，但觉唇齿留香；哦，不对，唇齿间萦绕的不仅是果香——一瘪嘴，舌头边的蜜枣核竟然发出呼哧呼哧的口哨声：“欢迎，欢迎，欢迎新朋友，我爱新朋友！” 花精国到处藏着神奇！蒙蒙兴奋地抬起头，图洛林叔叔慈爱地凝视着他。 蒙蒙眼框热热的仿佛罩了一层薄薄的雨雾，他终于开始放下心中那份深深的骄傲，哽咽着正想对图洛林叔叔说些道歉的话—— “叮——”闹钟响了，蒙蒙惊醒了。他从自家床上坐起来，喃喃自语：“我到底是不是做梦啊？” 注（1）绿绒蒿：一年或多年生草本，集中分布于中国西北海拔3000-5000米的雪山草甸、高山灌丛或流石滩中，花大而美丽，常为蓝色、紫色，为著名的观赏植物，人称“高山牡丹”。有些种类可入药治病。 （2）伊拉克蜜枣：棕榈科常绿大乔木，浆果长椭圆形，很像枣子，是热带重要的干果。 它原产西亚和北非，是最早驯化的果树之一。很久以来一直是地中海、红海沙漠地带的主要食品。唐代传入中国，现广东和云南地区有栽培。伊拉克蜜枣学名叫无漏子，果实所含纤维素非常柔软，不会对敏感的胃肠造成伤害，可治疗胃溃疡。
